很多人可能都有这样的体验,小时候看书喜欢看情节,很少关注语言,对一些铺垫、描述,常常觉得累赘和无用。
长大后开始关注语言,才知道所谓的文学天赋,不仅在情节,也在遣词、造句,甚至是对人称、标点的运用。而所有文字天赋里最绝妙的一种,是那些精灵般的比喻。有些比喻句,你一读便知:这是一个被文字偏爱的人写出来的。
能把比喻句写好的人,
风把地上的落叶吹起来,像是补充了一句话。(木心)
雨是关在天上却又越狱的云。(佚名)
柏油马路起伏不止,马路像是贴在海浪上。我走在这条山区公路上,我像一条船。(余华)
一个微风早晨,你我初相遇。夏蝉把天地叫窄了。窄得没有过去,也容不下未来。(简媜)
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异性,像封闭的山谷猛然敞开,大风无休无止地刮进来。(阿乙)
我仿佛是你口袋里的怀表,绷紧着发条,而你却感觉不到。(茨威格)
我把我的整个灵魂都给了某个人,而这个人似乎只把它当成一朵花,插在外套纽扣孔里,只是装点他虚荣心的一个小饰品,夏日的一种点缀。(王尔德)
恋爱摇头晃脑地钻进你的怀里,像猫咪一样温暖。(灵感来自寺山修司的诗《名词》,这首诗的第一句是:将恋爱这个字和猫这个字更换)
有人失恋了,会把他们的伤心立刻像叫化子的烂腿,血淋淋地公开展览,博人怜悯,或者事过境迁,像战士的金疮旧斑,脱衣指示,使人惊佩。(钱锺书)
那天晚上她痛哭的样子,我在记忆里瞧了又瞧。总觉得,那是少年才有的溃散,而现在的她早到了根本不能承受那种溃散的年龄。于是她总让我想到被反复撕毁的绸缎:最开始那下是对精致的毁灭,之后的那些破坏却更接近口干舌燥的破坏本身,也更接近我的心碎。(佚名)
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一场梦,一种化学的发疯形式。(菲茨杰拉德)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张九龄《赋得自君之出矣》)
我疲惫苍白,像一件旧毛衣,你不会再穿但又舍不得扔掉。(珍妮特·温特森)
等他他不来,这怨气放印子钱似的本上生利,只等他回来了算账。(钱锺书)
此刻烦躁的心情,就像用十除以三得出的结果一样,无穷无尽。(夏目漱石)
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衣如飞鹑马如狗,临歧击剑生铜吼。(李贺《开愁歌》)
整个世界成了一座可怕的纪念馆,处处提醒我她存在过,而我却失去了她!(艾米丽·勃朗特)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杜甫《赠卫八处士》。参和商分属于东西两方,二星宿隔着遥远的星河。一方升起之时,另一方落下。亿万年间,永无会面。)
时间是一片片的,好像切成薄片的黄油一样,铺在不同的事情上。(爱玛·多诺霍)
年龄一大,相信的东西就越来越少。和牙齿磨损一个样。既非玩世不恭,又不是疑神疑鬼,只是磨损而已。(村上春树)
我也不示弱,更加使劲地瞪她,谁知我的视线在她面前,就像点着了火的报纸,渐渐瘫软卷曲了下去。(青山七惠)
长期认识并不会日积月累地成为恋爱,好比冬季每天的气候罢,你没法把今天的温度加在昨天的上面,好等明天积成个和暖的春日。(钱锺书)
我觉得现在的状态就如同一直等不来的公交车,都等了这么久,再走路或搭出租车都会让人恼火。(山本文绪)
他的眼睛像雪堆上戳出来的两个窟窿。(雷蒙德·钱德勒)
醋,酱油,花椒油,韭菜末,被热的雪白的豆腐一烫,发出点顶香美的味儿,香得使祥子要闭住气;捧着碗,看着那深绿的韭菜末儿,他的手不住地哆嗦。吃了一口,豆腐把身里烫开一条路。(老舍。此段为《骆驼祥子》中祥子生病,躺了三天三夜后,他挣扎着走到桥头吃了碗老豆腐,“把身里烫开一条路”一句让人叫绝。)
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钱锺书)
绿子在电话的另一头静默不语,久久地保持着沉默,如同全世界所有的细雨落在全世界所有的草坪上。(村上春树)
我回到我的城市,熟悉如眼泪,如静脉,如童年的腮腺炎。(曼德尔施塔姆)
夜晚一次又一次地到达我这里,让我怀疑自己是宇宙的计时工具。(佚名)
生命的尽头,就像人在黄昏时分读书,读啊读,没有察觉到光线渐暗,直到他停下来休息,才猛然发现白天已经过去,天已经很暗,再低头看书却什么都看不清了,书页已不再有意义。(毛姆)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
我满有夏天的感情。像一个果子渍透了蜜酒。这一种昏晕是醉。我如一只苍蝇在熟透的葡萄上,半天,我不动。(汪曾祺)
有写到你心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