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子美晚年忆起此生与太白的3次相遇,深觉幸运,又觉遗恨。
唐玄宗天宝三年(744)夏,洛阳,32岁举进士不第的他,终于得见已名满天下的偶像李白,惊喜、激动、拘谨、生涩。
后来子美回想恍觉,11岁的差距,原来不只是年龄之差,更是阅历与心境之别。
那时,李白43岁,被唐玄宗赐金放还,正值理想破灭之低潮。
从那时的诗中看,杜甫所见的李白与常人所见并无太大不同:仙风道骨、企羡登真。
正如闻一多所说:“假定那是第一次的邂逅,第一次的赠诗,那么,当时子美眼中的李十二,不过一个神采趣味与常人不同、有仙风道骨的人,一个可与‘相期拾瑶草’的侣伴,诗人的李白没有在他脑中镌上什么印象。”
那时的杜甫只看到了李白的豪迈俊逸、狂放不羁,却来不及走进他内心“仙宫两无从,人间久摧藏”的苦痛,来不及看到真正的李白本色——“悲感至极而以豪语出之”。
在洛阳,二人约好下次在梁宋(今开封和商丘一带)会面,访道求仙。
同年秋,两人如约到了梁宋。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在这里,他们还遇到了著名边塞诗人高适,成就了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罕见的三位伟大诗人同游的佳话。
而后,二人别于孔子叹惋“逝者如斯”的泗水之滨,杜甫西去长安,李白再游江东。
后来,当他也蹭蹬不遇、羁留长安,当他也飘零西南、理想破灭,当他也历经政治倾轧、山河破碎之种种,杜甫忽然就明白了当年的李白。
或许杜甫此刻才真正读懂,原来李白每句潇洒恣肆的诗文背后,都是大鹏垂翼无力回天的垂泪泣血。
所以《梦李白》中入梦的李白,不再是觥筹交错中的谪仙人,而是“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是“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是“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他终于读懂了那时的李太白,也明白了当下的杜子美。
然而这时的李白已因永王坐浔阳狱,后流放夜郎。
杜甫这些声声泣泪、字字锥心的深情感怀,他此生可能再无机会得知了。
后来,杜甫写下《不见》,至此,他与李白已16年未见。
再后来,宝应元年,李白卒于当涂,杜甫仍在蜀地辗转,音讯不通,再无诗作。
如果天宝三载的李白,遇见的是乾元乃至大历时期的杜甫,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太白兄,后来的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你《将进酒》豪放疏狂下的极致悲苦。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能再见你一面,我就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