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像我，一个人守在父亲的病床前
多像我，扯下一页页揪心的日子
如今的银杏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多像我，在医院的走廊里晃动着
抓狂的身影。寒风仍在呼呼地
吹着，那棵无助的银杏树啊
此刻，它只想把撕心裂肺的痛
那张从树里跳出的脸，会讲童话
当它消失的时候，是树已落光了叶子
但我知道，那张脸还在树枝间
虚无的一种。我还知道
生和死，也许只隔着一层黄土
与我和一棵泡桐树，捉迷藏
我也有一张相似的面孔，它无数次
被雨水洗过，又在风中晾干
那张脸，也会在风中飘落
我的身子也开始摇晃
一会我的悲伤是您
父亲，您也一定急着回家
让它柔肠一样蠕动在山水间
让它心肝一样尖叫着
就像您正从某一处黑暗的身体里
我和天空一起捶着胸脯
在父亲栽植的那棵梨树上
二十多年了，我已卸下了悲伤
当我锯倒那棵苍老的梨树
我和梨树都是怀抱闪电的人
是的，我见过
在那个漆黑的雨夜，苍老的父亲
和战栗。我还看见
一整夜，我都在看着那棵银杏树
它就像我的影子，在狂风中
有一个落在了沉默寡言的父亲身上
他久久地看着孩子，和五彩缤纷的肥皂泡
那些漂亮的炸弹，把父亲的天空
三把气势汹汹的钢锨，父亲把青筋暴怒的脖梗迎上去
一块界碑，让我在对家与国的眺望中，看到了一个个血性的脖梗子
让一条河完全从大地上站了起来
你会惊叹生命的悲壮和传奇
206块骨头砌成的落差，让他
他从身体里一次次抽出霹雳，仿佛他的
地上的蚂蚁也突然失去了踪影
都像那群失去了泡桐树的蚂蚁一样
更远的，是天上的星星
已找不到那些物件。但我知道
一直在我的身体里走着
掏出心脏 让它像夕阳落进我胸脯起伏的峡谷
我还在掏 直到我的身体越来越轻
除了亿万个在我身体里哭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