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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鹳雀楼新篇(组诗)

2024-08-16 13:06:02

清明,我跪伏于祖先的墓碑前

鹳雀的行走,是翅膀反复地拍打黄河的浪花在蒲州城的天空腾挪、聚集飞翔留下的粗重痕迹,将一座楼阁托举到世上没有一把尺子能测量出的高度一座楼阁的行走,是一种持久的站立怀揣着日月、星辰、战火,怀揣着诗意和一支铁笔蓄满蒲州的风光,黄河水的浓烈,在迎风远眺落日长河的旷世意境中,书写着天地之间的大美诗行一位姗姗来迟者的行走,是以一种碎步的方式小心地释放着朝圣的思绪和吟唱鹳雀楼的台阶,时光的琴键一边将我抬升,一边流淌出千年的呢喃和旋律一轮太阳,正以夕阳的形式和我对视。一只通红的眼睛不知用怎样的视角和弧度,围绕着一座楼阁旋转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红,向着极目远眺的人,向着登高的人,诉说着亘古的情怀和嬗变的光阴故事夕阳下,我看不见山峰。我坚信太阳与山的爱情和诺言如同相信鹳雀和一座楼的厮缠。登上了鹳雀楼我却并没有登上千年的高度,羸弱的腕力无法翻阅唐诗宋词隐匿的火焰和意象目睹夕阳西下,隐没我突然明亮起来,脚下的鹳雀楼在暮色中摇曳成一座高山,一大截山峰已矗立于我的心胸山峰间正旋转着一轮太阳沿着一片桑叶的脉络出发,可以追溯到始母的聪慧和至善,跟着一缕月光飞翔可以探寻到千年的白云以及雪山的纯净和辽阔徜徉于一滴浊黄的浪花可以仰望巴颜喀拉山放逐的一根坚韧的黄色丝带九曲回旋中,远古的马蹄声从未停止流淌、奔涌、跳跃、拍击,一册厚重的文明史诗以一条大河的方式,向东蜿蜒而去跟辽阔相约,跟蔚蓝拥吻,让淼淼的大海汇集并珍藏自己的铿锵宏音大河,一座楼;一位奔走的母亲一位守候和聆听的子孙,相偎相依,为了一个传奇的约定黄河从未停止歌唱和奔跑,鹳雀楼毅然决然地从废墟中,从母亲期待的眼神中站立起来大河汤汤,每朵浪花都是一个音符,一个词语一句诗。岸边的楼阁落满鹳雀,每一只都会吟唱你的诗文每双翅膀都沾满你的才情。游走的笔画,呼之欲出的意象被那些被尖利的喙,深深地啄刻于楼阁的墙壁上登上鹳雀楼,彩霞将楼阁披上了金色的衣衫流波千里的黄河正舒展着绚丽的丝绸对于黄河,对于鹳雀楼,对于一只鹳雀,我只是一个过客望着奔腾的黄河,望着巍峨的鹳雀楼我作为一个吟唱者,此时不敢高声说话或呐喊怕打乱了这祥和的秩序,以及流淌的诗意之美我第一次睁眼睛,看到的是母亲的脸庞朦胧而短浅的眼神,打了一场血脉相依的约定月光跟河水一起在我的瞳孔里涌动、上浮岁月的鞭子捻长了我的骨骼。眼睛与眼睛的距离是母子之间拉出的线段,或长或短一头固守着高度,一头被爱意慢慢抬升不管角度怎么倾斜,母亲都在我一生的仰望中儿行千里母担忧。放心,母亲,我知道自己羸弱的身体不去攀援悬崖峭壁,不贪心那千年的灵芝以及幽洞里的绝世武功秘籍;我只是一个怀揣文字的人去追寻一处高地,来抬高我的视野,提升我诗意的高度乘一叶扁舟,在黄河游弋,鹳雀楼倏然矗立于我的尖叫中那是诗歌和梦想堆砌而起的楼阁,在夕阳下闪着金光清风和鹳雀正放飞着涟漪般的光影登上鹳雀楼,我的胸腔被落日长河撑,拽远我的眼神,我的思绪,随着彩霞飘向远方随着滚滚的黄河水,流入千里,万里站在鹳雀楼上,如同立于一首正在完成的诗歌之中翅膀的震颤,韵律的萦绕,那些从远古而来的意象擦亮了我浑浊的双眼,极目远眺,我看到了青山与青山拥抱看到了云朵与云朵的纠缠,看到了黄河水跃入大海时的灵动身姿,我更清楚地看见了千里之外的母亲燃起的袅袅炊烟多年来,我一直在身体里营造着一座楼依着鹳雀楼的样子。落日晨风中我乐于一边搭建,一边修补,楼阁的条几上摆放着几本宗谱,摆放着我未经修改的诗歌我每天都拾级而上,登上我的楼阁登楼的脚步声和心跳声,我已分不清楚来到永济,只见鹳雀楼身披盛唐的华裳,风姿绰约骨骼愈加清奇坚硬,傲然挺拔黄河岸边的一颗明珠,照亮了大河奔腾不息的脚步照亮了百舸争流的方向登上鹳雀楼,我心中的楼阁突然倒塌豢养多年的鹳雀,衔着我垒楼的物料以及我的灵魂,飞往高处正和永济的鹳雀们融为一体,窃窃私语我模拟多年的登楼姿势,落到了实处一步一步,一楼一楼,我忽略了心跳似乎踩响了置于天地之间的一架竖琴梦里反复出现的曲子在我虔诚和喜悦的情绪里流淌、蔓延登上最高一层,乐曲并没有停止旋律仍引领着我更上一层楼,我确信还有一层肉眼看不到的一层,它在云中,在佛的光晕里我的胸腔里突然飞出最后一只鹳雀驮着我的思绪和魂魄,飞抵楼顶的飞檐上我顿感身轻如燕,微颤中,遭遇了生命中一次完美的洗礼,不禁叹道:楼高雀为峰一把现代的刀,延续古老的刑罚人与猪共生的土地,有股逆势的风,磨亮行刑的刀。执刀的人,起先挑着一副担子一头是太阳,一头是月亮哪头发光的东西丢了,就放上一把劁猪的刀保持平衡,路,就好走吃万家饭的人,尝遍人间的酸甜苦辣从撕心裂肺的嚎叫中,获取去势的一场风暴换得一种稳定而漫长的长势执刀走天涯的人,是另一种侠客不除暴,不安良。不管雌雄,不听辩解重塑生死路,割断是非根。良药拌着月光反复蒸煮的刀,剔除猪体内的一面旗帜让一具肉身里的春夏秋冬失去风花雪月,失去潮涨潮落的殚精竭虑刀尖挑出繁衍的旧址的同时,又注入岁月的第五季——待价而沽的长膘季挑担进村的劁猪匠,像挑着一副刑具受刑的不光是猪,还有整个村庄渐渐地,劁猪匠开始骑摩托车进村,一溜灰尘比一道闪电缓慢、迟延,像一把钝刀一条见证劁猪现场的大黄狗,瘦骨嶙峋见到劁出的血肉,一个健步冲上去将其叼入嘴中,飞奔而出。两粒硕大的睾丸带着整个村庄一起摇晃一位怀抱波涛的诗人无法用一轮弯月,舀尽内心愤懑的熔浆屈子,诗意铸成的一枚铜戳在扑入汨罗江的瞬间,江水沸腾天空的云朵也涂满了血的颜色汨罗江从此有了胎记,五月也印下了烙痕。流淌的时光激起一眼幽深的漩涡周边插满了青葱的菖蒲和艾叶仍无法阻止后人前来打捞那一缕忠魂几根肋骨,一行行问天的诗句滚滚的汨罗江,在两千五百前的那一刻江水变得一半浑浊,一半清澈浑浊的是雄黄酒,在五月里,在脉管中疏浚着硬物和悲伤清澈的是泪,在端午,在花朵的香瓣上流淌着千古的泪滴和思念从此以后,每逢端午节这天人们都病了,都在吞咽一种名字叫做粽子的巨大药丸每天早晨,不管太阳是否出来,我都要再一次暴露给那面镜子。昨夜的呓语黑夜孕育的黑虫子以及半梦半醒间的豪言壮语和狠话统统地爬满了我的唇间和下颌我突然感觉剃胡须是件幸福的事是件可以挽回犯错的举动轰鸣的切割和断裂声之后我又返回了自己时光的丝绸上长满了杂草我在反复地除草中,慢慢老去我确信胸腔里的那棵松树还很年轻每天蔓延出我身体之外的松针很硬,很光亮天空止住了悲伤,我却下起了雨一颗心,沿着曲曲弯弯的山路沿着一条血脉之河,来寻找一棵开花的树寻找一汪清澈的源头四月。山坡的兰草溢出香气油菜花分蘖出黄金。季节奢侈的馈赠试图淡化或掩饰亘古的无奈和忧伤清明,岁月间一眼旋转的漩涡成为遗落于尘世的游子们久治不愈的病痛我跪伏于祖先的墓碑前,叩首凝望。本不应该陌生的名字和称谓霎时从雕碑刀凿的锋刃中迸发而来撞击着一位羞愧的迟到者冥纸燃起,一簇簇火光。我借着人鬼共同拥有的灯盏翻阅这本横亘于阴阳的书本。墓碑是一本书的折线,两边盛开着霜雪和花朵反复地擦拭着一个遒劲而端正的姓氏我跪伏于祖先的墓碑前,颠簸于一本书的绵延与辽阔。我是行走于尘世的一滴墨,一个字我要保持着一滴墨的浓烈和善良,保持着一个字的正与直大雪飘飞的时候,我在屋子里擦拭着一面镜子,沏好一杯绿茶将早些购买回来的鲜切花、剪刀、器具逐一摆好,等待一位故人的到来我一边忙碌,一边观察窗外的一场雪是否铺好门前的道路,我不允许上面有梅花滴落的痕迹,以及鸟雀的足印我熟悉而陌生的人,落满白雪的道路虚席以待我胸腔经年的积雪需要你的踩踏,你的体温,才会融化,才会生动起来雪有多深我写意人生的宣纸就有多厚你进门时,首先得让你照镜子,提醒你抖落掉头顶上的每一朵雪花,不能让雪花找到生根的土壤,再给那杯茶水续上热水让你驱寒,驱除你久居异乡的气味最后我俩将一起完成那盆插花它的造型一定独特而陡峭,架构沉稳而灵动色彩明丽而妖娆。完工后,我们会相视而笑你说我是个花艺师,我说你是个诗人我久久地凝视着窗外,妻子忽然问我在等谁我说:我在等二十年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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