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光,未来这让人欢喜的,是白发丝里的银,老时光,回忆这些让我在黑暗中醒着的,是白新铺开的信笺,以及在笔端流浪的浮云和羊群,还是白在你到来之前半生,都是空白野果林的杏花开了花树下,提着裙角跑来的人,不是我野百合顶冰而出晨曦里,陪着它慢慢绽放的人,不是我这世间,总有些芬芳不为人知总有些秘密,静默如星辰就像此刻在那拉提以东,我隔着一场雨遥望塔吾萨尼在别处,把一棵草喊做草原是时候了。是时候冷却是时候和内心的千山万壑一一告别。江山如画。荣枯只关草木。对于失去,我拥有的已经足够多。夏日盛大,我只想和你说说秋天说说暖。你看,阳光足够好我越来越接近天空的蓝。别说黑暗是燃烧后的殇你看那繁星和明月,都是——这徐徐铺展的荒凉多么像中年以后的光景没有可以收割的庄稼没有等待我采摘的果实一条小河弯弯曲曲经过这片干渴的戈壁此刻,我也只是一个过客烈日下到来,尘土中离开红河谷当我不再说出爱风,正浩浩荡荡从盘吉尔塔格山上空吹过江山无数哪一片疆域都是故国。但所有的河流只有一个远方。界碑在此。有些话,是不是你终究无法说出?此时的喧嚣时瞬间的事情孤独,才真正属于界碑。白日在上,萨吾尔群山静默无语。我站在你身边抬头望云。注:67号界碑位于新疆吉木乃口岸母亲,想起你的一生,涪江南岸的油菜花就开了天空依旧阴沉,大片大片的黄在低处铺陈我不能说出明媚也不能说出烂漫,是因为这样的词语在你苦难的一生无处安放母亲,我早已离开那个被我叫做故乡的下野地离开你早年奔赴边疆的落脚地。那一年,我十八岁。这么多年,我依旧在北方,依旧等着一年一年的大雪母亲,这么多年,你的女儿还是那么乖巧习惯沉默,习惯在冬天咬紧牙关抵御严寒也习惯了,每年的年三十,深一脚浅一脚地去您和父亲的坟头坐坐。我们在一起,就像小时候过年那样母亲,你看,这场雪,正从那年的冬天赶来我仰起头,看见的烂漫正从眼角一滴一滴落下塔里木河从塔克拉玛干经过的时候千千万万粒沙在祷告中抬起了头这时,羊群就要转场西伯利亚的风正翻越西天山天空蓝的有些虚无一只鹰向着那高处的虚无拼命飞去而河流两岸的胡杨,一同站在尘世里哑默无语它们见证了一切,但从不泄露风声它们遥遥相望,却相认无期西部的秋天黄了又黄,你经过我之后我的发间,又多了一层清霜小雪。草木潜,万物蛰伏。大地日渐空旷,只有北风继续吹这时节,无论心有多少繁花盛开也该素面朝天安静的,听一场雪。雪后,任千里冰封,一切回到初始。走不完的路,来年再走罢参不透的事,慢慢放下。冬日寂寂,宜旧事佐酒。一杯,是你再一杯,还是你。我相信,这是神的旨意让我一步步靠近你亿万年前的风,吹着你亿万年后的风,吹着我风,吹来吹去,我和山谷里的野花一起在风中摇曳在这里,所有的秘密都轻如微尘所有的爱,都不可言说你看,苍穹在上,山石起伏而云层,一再压低海西,六月的风吹过猎猎经幡在风中为苍生祈福有人围绕敖包双手合十有人提着裙角在盐湖起舞我在风中看云人世间,有多少一饮而尽的蹉跎岁月到最后,不过就是凝结成体内的一粒盐我们揣着这粒盐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这苍茫大地她知道,在昭苏一场雨后,你的眼前山野里的油菜花用明亮的黄灿烂着远方它们近旁,白色的土豆花欲言又止而那些香紫苏,为了七月的盛开已倾尽了一生当夕阳冲出云层霞光铺满辽阔原野和起伏的山岗时候亲爱的,你回头看看她穿着一条黄色棉布裙像一株行走的油菜花迎着光,正朝着你的方向走来我们说好的,在春天种花种树窗台上种兰花、绿萝、茉莉、紫薇吧小院里种桃树、海棠、苹果树最好还有一棵丁香蝴蝶、蜜蜂、蜻蜓在露水之上飞来飞去一只猫在花荫下酣睡当然,我们还要种几样蔬菜还要捡拾一些木柴筑篱笆被我们圈起的小世界要天蓝云白我们身后的荒芜要用后半生的春风吹绿我们体内那些雪要用一场足够盛大的春天一寸一寸覆盖亲爱的,我们说好的种花种树种春天我无法说出玉什填提克山巅一朵云的来历也无法指明山下一条河流的去向这人间的秘密,我所知道的并不比山谷里的野花多在那仁牧场图瓦人和哈萨克族牧民都是兄弟我和橘色金莲花互为姐妹辽阔草原在等待一次从哈巴河出发的盛大转场挂满经幡的敖包,在雨中等待你从远方打马赶来